C10:愚昧和落后的丑类!
你可以把那些充当社会主要供养者的人看成是构建起一座大厦的砖瓦,土壤决定了能够种植出来的瓜果,而砖瓦决定了建筑:纯粹的木制建筑和木石结构的建筑以及钢筋混泥土建筑,不仅内在结构不同,外在形态也不同。一个运行中的社会体系本质上也是一座无形的建筑。构建起这座建筑的基本材料就是主体人群,这个主体人群既为社会的运转源源不断的支付成本,也反过来制约着整个体系的运转方式。读《C4:依依东望,望的是时间!》和《C9:新的主流群体!》以及《C5:统治结构的关键支点!》等一系列文章会理解更加透彻。在这个模型之中,“砖瓦”与“建筑”的关系就如同人与神的关系:如果神缺乏信仰的载体,这样的神无法被人以任何方式感知,对于人而言这样的神也就不存在。如果神能够被人以某种方式感知,并拥有庞大的载体,而且作为载体的信仰者还会主动去修建祭祀场所,撰写经文,宣扬教义,制订戒律和行为规范。那么,这样的神本质上是人的综合诉求的抽象表达,神的一切本质上都取决于人并且受制于人的偏好!
理解了上面这个朴素的原理,就能以拉伸时空的宏观视野看清社会运转过程中的许多事:譬如说,当社会主流群体发生改变之后,社会的主流观念也会发生相应的改变。当社会的主体人群是农民的时候,主流观念提倡艰苦朴素,任劳任怨,勤俭节约。强调个体应该被权威教育,并主动以子女理解父母的心态去服从大局。然而,当市民群体替代农民群体成为社会主流群体和社会体系运转的主要成本支付者之后。不管是在影视剧中还是在主流观念中,农民形象不再朴实又善良,开始变得无比自私、愚昧且残忍。甚至开始把责任看成一种对人的禁锢和压迫。强调的是个体的感受、追求的是精致的小资生活、推崇的是精明和专业,朴实变成无能的别称。一个群体作为社会主流势力登上舞台必然会以自己的诉求和偏好来重新构建上层建筑。
最能反映出市民群体特征的本土游戏就是打麻将:防着上面,看住下面,还要拆两边的台。麻将的精髓就是:通过一套规则能在随机中建立起秩序。这恰恰也是市民群体最核心的诉求。市民群体的生存状态比较尴尬,所有的自我训练都是在把自己雕塑成一个优质的铸件,这样的零件需要与其它的零件配套才能够组建起一部机器。当机器能够运转起来之后,组建机器的零件的价值会非常大,但在机器组装好并正常运转起来之前,单独的零配件毫无价值,只能以打骨折的价格卖废铁——这正是市民群体生存处境的尴尬之处。如果整部机器无法正常运转,所有零配件的价值瞬间归零。所以,同为零配件的彼此对待不合格者的容忍度极低。在机器正常运转的时候,这个群体会非常的具有包容性,甚至将这种友善的姿态看成是充满道德优越感的文明标志。然而,生存的脆弱性又决定了一旦因为对方的不合格会危及到整部机器的正常运转,就会立刻变得无比残忍。这种两面性与个体的道德素养无关,而与处境和角色特征息息相关。
市民群体的生存处境就如同徒手攀岩,刚开始的时候会无比兴奋,踌躇满志,似乎登顶在望,一旦攀爬到半山腰,向上望是悬崖峭壁,往下看是万丈深渊!此时此刻的心境除了恐惧就是焦虑。这种恐惧和焦虑必须要以升级自我和改变处境来克服,否则,任何自我逃避和自我催眠都只能麻痹一时。然而,绝大多数市民群体的人生,上台就是巅峰,随后都是一路滑落。不管是个体之间的日益内卷,还是整个社会所处的周期,都会加速恶化自身的处境——徒手攀岩者所要遭受的压力是双倍的,一部分来自于现实处境的反馈,另一部分来自于对自身状况和生存处境的双重恶化的恐惧和忧虑。
正因为自身价值完全取决于整体秩序的稳定和协作者的配合。所以,市民群体的核心诉求包括两点:1. 有章可循的稳定秩序;2. 层层递进的上升通道。这样的诉求会衍生出与之相适应的心态和观念:整个世界建立在克制自我、包容他人、尊重个体,且整体有章可循的稳定秩序之中,只需要通过学习唯一规则就能拾阶而上,收获幸福和荣光。如果你把这种抽象的诉求对应到现实中就会猛然发现:这不就是金字塔型的官僚体系中自下而上的晋级模型么?!
作为协作者不需要对最终的结果负责,只需要对流程负责。作为零部件,无力应对整部机器运转中的不确定,只能渴望它一直处于稳定的运转状态,所谓生存竞争就是发挥自己的专业优势并通过细节来彰显差异性和优越感。任何竞争都必须在自己熟悉的规则中进行而且是可控的!同时,将所有不符合这些恰好高度契合自身特征和处境的行为都斥之为愚昧、野蛮和下贱。
人擅长于将现实的诉求包裹在神圣的抽象理念之中,而且这种理念不但会被打上高光,还会从眼下的现实一直延伸到遥远的未来,最后消失在一片永不可及的虚空之中:人往往会把那片虚空看成是神圣的彼岸——从现实到想象,再到憧憬,最后再投射进现实,从而彻底完成闭环!
人类社会并非沿着从野蛮到文明的线性路径前行,就如同人类社会也不是沿着从低级到高级的方式发展。穿燕尾服服上餐巾用刀叉吃人肉到底算文明还是野蛮?生命体的生存竞争不遵循线性原则,甚至不遵循螺旋上升的原则。一切都以生命体的存续为驱动力,其它的一切都是生命体可资利用的资源,生命体在存续的过程中,策略多变形态各异,相互联动,变化多端。生命体结构才是搅动一池春水的本源。地球上真正值得惊叹的不是巍峨的高山和深不见底的峡谷,这样的东西在宇宙的其它角落也比比皆是。地球上真正值得惊叹不已的是人造的城市,当你站在高山之巅俯瞰整座城市的时候,你会发现它也呈现出生命体结构的特征!
牛群脑子中的神灵必然长的像牛,基督教的耶稣长的像西方白人,道教的玉帝是一幅汉族人形象。神的一切都受制于其载体,受众的核心诉求通过抽象表达塑造出神的方方面面,也塑造出神所创造的世界的运行方式!
每一个群体都会想象出一套符合自身诉求的抽象规则,并且会不自觉的将其抽象出神圣感并衍生出一套相互契合的观念体系,让其看起来像唯一的真理。市民群体根据自身的特征和诉求想象出来的那套让自己如鱼得水的规则也被打上高光成为一种美好的期待和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唯一真理。
真理和神圣总是与遥远的彼岸有关,因为彼岸能够为人的存续提供确定性的永恒指引。所以,能够接触彼岸的人就会成为先知。在儒家构建的体系中,孔孟是先知,那些占据《C5:统治结构的关键支点》的孔门弟子就是传播福音并引导民众的祭司。中世纪欧洲教皇的权威建立在教士领主和遍布欧洲的教会势力的基础上。它们不仅是祭司还占据大量的土地,那是古典时代最主要的社会财富形式。孔门弟子又何尝不是权力、土地和大义的解释权三样都占了!
当教士集团把持着一切的时候,欧洲人不惜代价的建造了许多无比精美的教堂。今天欧洲那些被引以为傲象征着文明和艺术的恢宏建筑都诞生于黑暗的中世纪。文艺复兴之前的绘画、音乐、雕塑、建筑等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无不是在迎合当时的真理。在那套真理之中,上帝创造了一切,并通过其代理人监管一切。民众需要在代理人的引导下奉献自己的一切来获得救赎。
当市民群体随着技术革命和产业发展逐渐成为社会的主流群体之后,与之相适应的观念逐渐成为新的真理,并同样构建出一套神圣的体系。每一套观念体系都契合着主流群体的偏好和诉求,经过抽象之后无不宣称自己就是唯一的真理和历史的终结者。
四十年前,当通用、福特、波音这些需要市民群体广泛参与的产业还是社会主流产业,市民群体是美国社会的主流群体,好莱坞的英雄们都还是普通人,准确的说是普通白人。当全美GDP有70%集中到10个城市群,苹果、谷歌、脸书、微软、特斯拉、辉瑞之类的跨国科技企业成为主导者。好莱坞的英雄们开始拥有天生的特异功能或出身于特殊血统的家族。用不了多久,随心所欲的天选之子将逐渐替代拥有专业技能热衷于遵守规则的市民群体成为理所当然的祭司。灯塔就快熄灭了,王旗将再次升起,这一次上帝的新名字可能叫赛先生。所有不顺从者都会被你所能接触到的信息描绘成愚昧和落后的丑类。
我们的《结构学》探索的并不是那些不断变换包装的老把戏,而是探索生命体结构的内在属和内生驱动力。它衍生出来的一切构成了纷繁复杂又相互联动的大千世界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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